金山人众生相：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

新西兰中新青年参考编辑Nick，在我们接下来的几期青年参考栏目，我们想要加入一些文学创作，邀请一些作者给我们共享一些特稿，看能不能引发大家的思考。这些短篇小说或者散文大部分都是虚构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大家不要对号入座。

地球上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热爱金子，寻找金子并且搬回家就像是刻在血脉中的与生俱来的任务，金子少了他们就会焦虑。他们就是金山人。所有的社交都是围绕着谁家的金子多，小金山围着大金山转，大金山围着超大金山转。如果金子没了，就会被掉到底下的石头山去，成为无人问津的基岩。

所以，大家都拼命的从周围能够提炼出金矿的资源里疯狂汲取，每人愿意看到自己家里金子越来越少，沦为基岩。这种动力贯穿着生命的始终，从刚生下来，就要考虑到小孩上哪个幼儿园，上名牌小学中学和大学，然后保证自己的社交圈都是金光闪亮的，这样才能够少一些焦虑。

金山人也是分为不同的类别的，其中有一个族群是“眼睛长在头顶的人”，简称“头顶睛人”。他们可能是因为误以为天上的星星也是金子的一种，所以就整朝天上看，希望能够挖到天山的星星。这样的后果就是，他们只能看到金山超过他们头顶的人，只有能够仰望的才是最好的。

小攀今年31岁，她是“头顶睛人”的典型代表。因为是独生子女，所以父母对她关爱有加。她在金山国的一个区域采矿中心担任着培训师的角色。她其实是地质专业毕业的，但是发现研究矿产没啥意义，也坐不住，还是觉得培训矿工更有市场，也更加体面。于是她就成为传承传统采矿技能的能手。

小攀特别喜欢活在别人用金子反射的亮光中，只要在活动中赞美几句，她就会心花怒放，但是有些时候，如果亮光反射到别人，她就会觉得非常不公平。其实在小攀的内心中，生活有些枯燥和无聊。所以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照顾矿工身上，小矿工们也识趣的将亮光送给了她，这可能也是另外一种互相取暖吧。

对待领导，小攀是整个办公室最积极的一个人。因为她只能够看到领导背后的光芒，所以她就像是服侍国王一样，帮领导开车，帮领导看孩子，帮领导赶文件，帮领导点赞。只要是领导能够开心的事情，就是她最大的职责。但是这就导致了自己的生活，往往是在工作中度过。不是领导不想去让别人干活，而是因为她太好用了。换一个能够指挥的，估计要培训好久。但是辛苦也不是没有回报的，所以能够在家贴金的材料，领导通通送给她。

她的家人对高处金子的执念，也是一样。因为身处一个小地方，可以仰望的金山，要么已经不开放了，要么在寻找比他们更高的金山，或者是对于”头顶睛人“避之不及。她的家人觉得如果没有比自己家金山更高，那么全部都是基岩，不值得一提。

她的母亲出生于在拥有一个巨大金山的家庭，在小的时候，别人只能够几十文买衣服的时候，她们家就可以拿金元宝买金衣服。这种优渥的家庭，反而铸就了家里的控制欲。因为，她的母亲这一辈，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干采矿的活，有一些资源被别人拿去了，所以他们现在就变本加厉的开启的疯狂挖矿的模式。

所有亲人都是金山的一环，他们会给每个人都设定一个角色，如果没有实现那个角色，就在家里算是看不见的透明群体。他们的社交也都是围绕着仰望金山而展开的，甚至在某个家庭成员结婚的时候，金矿产权证必须要在结婚证的旁边，一定要让周围人投来羡慕的眼光，这样才能够结合在一起。但是对于嗤之以鼻的嘴脸，他们也是看不到的，因为金山的光芒盖过了所有的一切。

为了在一个小的地方找到拥有超大金山的”头顶睛人“，小攀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需要极力的去塑造一个完美的挖矿培训师人设。这里不得不提到挖矿培训师这个职业，挖矿培训师不只是知道矿工新手，最重要的是要给一些家里已经稀里糊涂坐拥超大金山的人进行技术精进指导。对于超大金山的这一部分人，他们的金山已经不再继续对外人开放了，但是他们能够提供一些令小攀仰视金山的满足感，让她看到超大金山的亮光。

有一天，小攀听说有一个百万超大金山可以挖掘，于是就开始别的热情起来，感觉冰冷的心开始融化了，话也多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幻想着每天仰望超大金山的满足感，让家族金山的光辉环绕着眼睛。

但是，她完美的人设都是需要时间去维持的，特别是家人对于她的控制。在她过生日的时候，家人给了她一个大金链子，虽然她并不喜欢，但是她享受这种归属感。

在外人看来，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种景象。只能够看到比自己金山高的人，只会仰望的话，就会导致周围的人处于一种透明状态。虽然，周围的人对于自己透明的状况无感，但是长久而言还是有一些反感。特别是，如果处于长期往家里贴金，然后又觉得周围所有人都是基岩的话，周围的人就会有一种不自在的状态。只不过，大家都不想要去戳穿这种幻想，特别是面对一个在家被家人捧在手心上的人，没有人会那么的情商低和不识相。

小攀慢慢的被自己感动了，觉得自己是整个家族最厉害的人，要为家族的金山添上最大的一张产权证。但是，她错了，她本来以为让她心花怒放的人家里的金山比她家多，她忘了第一次见面忘了问这个事情，只是沉浸于仰望的满足感中，仿佛是朝阳玫瑰色的照进了心田。

一切都发展的那么快，但是对方却一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因为在见面之后，发现她们家人都是特别跋扈，喜欢把别人踩在脚下的那种人。而且小攀极力维护的人设，也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崩塌。她就一直问能不能挖到更多的金山，能不能找到更多贴金的机会。

但是问题在于，小攀似乎不仅地质知识没有学好，情商也有点低。她仿佛觉得别人都是应该围着她转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属于她的。在她看来，对方的存在就是为了对她有好处，比如说看看对方的专长会不会对采矿培训有好处啊，或者是找算命先生看看对方会不会对自己的未来金山开拓事业造成影响啊，反正在整个所有的过程中，整个宇宙都是需要围绕着她才可以。

其实小攀的父母在整个过程中，也是没有闲着的。为了寻找到超大金山，他们开启了侦探模式，搜集各种能够搜集到的信息，不管消息源来自于哪，都会把这些情报和小攀共享。感觉为了家族，全家开启了侦探模式。

而小攀的对方感觉到了，这场恋爱有点不同寻常，仿佛是跨越了对方，和整个家族谈起了恋爱。但是，这种小攀家族的控制欲和窒息感，让对方意识到了危机的信号，但是他还没有觉得小攀是”头顶睛人“。他觉得可能所有的女生都是这样的吧，因为他并不相信自己的点这么背，因为在现实中，他是对”头顶睛人“避之而不及的，仿佛是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小攀和家人似乎等不及了，同时仰视巨大金山的后果，就是一切都需要去验证，生怕别人没有自己家金山高，即使对方压根都看不到他们家。小攀和家人也开始将压迫感传递出去，直接要看对方金山产权证，对方觉得这没啥大不了的，于是就把产权证给他们看。

看了之后，小攀就当场心里凉了半截，金山比她家要小。于是她就说，你们家金山这么小，能够养活自己么，能够养活家人么。小攀当初以为他坐拥超大金山，才同意跟他聊天的，但是现在发现对方根本就是一块基岩，那就算了。但是当时还要维持自己完美的形象，所以就没说什么。

但是小攀对待对方的态度，好像是到了180度的大转弯，玫瑰色的阳光慢慢的消退，出现了茫茫雪原的冰封之感。对方也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了”头顶睛人“，算自己倒霉吧。比较有时候心怀期待，并不能够让对方变得更好，自己也无法去改变别人，还是就是各自安好吧。

小攀和家人都觉得这样挺好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话，才可以有机会找到超大金山，其他的基岩根本不值得去看。如果要是能够找到正头顶，星星金山，就更好了。等待是必要的价值，金山是证明生命的唯一等价物。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金山外有金山，拥有超大金山的人，会如何看他们呢？会不会以他们同样的态度对待他们呢？他们可能是热爱仰望的感觉，其他的都不重要。”头顶睛人“抬头看到天上的星星满足的笑了，这些是不是都在兜里了，想着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